Wednesday, July 17, 2019

《重庆森林》来到芬兰



比起十年之前的场景,赫尔辛基这个城市,确实是越来越多亚洲长相的样貌了。走在波罗海湾岸边的大街,坐在巴士,总会撞上一、两位口操京腔的中国人。大学的殿堂,鱼贯出入的,还是少不了一张张同样肤色的脸孔。

那天站在麦当劳柜台前的,看着胸前的名字拼音,显然明明白白是个十分典型的“港台同胞”,开声居然是满口流利的芬兰语:Mitä saisi olla? aisitteko tilata ensin jotain juotavaa? Haluatteko pöydän sisältä vai ulkoa?

所谓的中餐厅和亚洲餐馆确实逐渐层出不穷。撇开国家旅游局印送的手册接二连三张扬的一系列名单不算,就连Taoiola镇上那间香港人经营的酒楼已经启业快20年,晚近可多了印度快餐。

有一个晚上偶然在酒店随手打开电视机,播放的是王家卫的《重庆森林》。画面出现久违了的林青霞和金城武优雅大方地说着中国话,一点不必闪闪躲躲。字幕则有两行,其中一段当然是suomi,我只是不能肯定下一行是不是瑞典文。

离境的那天,机场大厅碰巧是一匹布长的亚洲人。走入内厅卖巧克力的商店,四四方方的方块字摆在眼前,布告天下“非欧盟国家消费超过n元可得折扣5%”云云。不要惊讶,跟着入耳的还有字正腔圆的华语广播。

五百万人口的芬兰真是一个很务实的国家,不但绝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语言争议,反而鼓励有加:你要说什么话就说什么,你要写什么就写什么,悉听尊便。听朋友说,台商还开办了双语教学的华校。

萧富元在〈芬兰教育,世界第一的秘密〉中说,不论是否持有芬兰国籍,移民子民都能免费上学;政府还额外拨出预算让他们学习母语,每周上两堂,为期四年之久。

1970年后经历两次教育改革,芬兰中央开始全面授权地方政府自行规划学校的运作,举凡课程安排,课外活动,教学媒介,师资调派,学生吸纳,皆可自主,弹性很大。

惊讶的镜头还在后面:一位台湾妈妈透露,学校原本聘请了大陆的教师为她两个小孩上中文课,但这位母亲坚持让孩子学习繁体字,结果地方政府同意她自己找来宝岛老师教学,钟点费和交通费概由公账支出。

年前远嫁到芬兰的张家倩在重复了同样的描绘。她在〈看不见的第一:我的芬兰经验〉的文章透露“芬兰政府鼓励移民族群积极学习芬兰语以融入芬兰社会,同时也全力支持他们保存母语;而幼稚园老师具有责任提醒家长一定要持续采用母语教导小孩。

这种国人的气魄,从芬兰人对6%讲讲瑞典语的同胞之互重就可明白一切。早年以《拒绝联考的小子》成名的吴祥辉所著《惊艳芬兰》(台北:远流;2007)曾经有此记载:

“高速公路快到Vassa时,路标全部变了。一样的双语路标,不一样的秩序。Vasa在上,Vassa在下。虽是一个字母之差,但前者是瑞典文,后者是芬兰文。”

吴祥辉解释,常态上,芬兰文在上,瑞典文在下。这里却是瑞典文在上,芬兰文在下。但是,到了瑞典区(的Vasa),瑞典语压在芬兰语之上。多数尊重少数的气度,尽在不言中,这就是“芬兰识别”。(页173

直说到底,毕竟是globalization的大时代了,“芬兰识别”的他们知道如何学习接纳多元文化。回国行程坐在邻座的光学专利专家还说,他每隔五周就从这里直飞台北,监督他的touch-screen生产线。

这样的境界,颇似儒家倡导的那一套:“子庶民,则百姓劝。来百工,则财用足。柔远人,则四方归之。怀诸侯,则天下畏之”。萧富元的报道还说,现在位于拉普拉兰的圣诞老人之故乡,那个假扮Santa Clause的演员还会说一口华语:

“台湾来的?我去年去过,去了台北、台中、台南、高雄、花莲、前年也去过,大前年也去了。我年年都会去。”比起芬兰的大开放真开放,我们要什么时候才可以进化到“近者说,远者来”的程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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